《焚城》短评
我们如此钟爱这座城市,我们原以为可在这座城市终老﹗观赏电影视角,可以循剧情、细节、拍摄方式、特技或意识形态,从而寻找电影的深层意义场,如果要说《焚城》是一套怎样的电影?它必然是钟爱这个城市的人所拍摄出来所谓后真相时代的影像真实。导演明哥(潘耀明先生)说,整套电影所见的垃圾场来自五个空间,因导演的坚持,整个空间拍摄必须在香港之内,配合特效,所谓高度真实感,电影要呈现的也就是完全的香港意识。电影在说话,从城市的失去谈论城市的意义,从城市的意义解读城市的悲凉终局,我城荒原几可以说不在于天意,其实在人事,在天意与人事之间,仿佛一瞬间把这个繁昌的城市灭绝。剧情张力庞大,自电影开始至结束,编剧设定时间线,凝缩在一天以内,时间压迫造成巨大的视听性隐喻,例如高官与灾难现场的互通、灾难现场与科学理论的碰撞、顾虑自身家庭和牺牲自我的矛盾,透过影像化和穿透性的声音,在爆破之声下所展示的虽有人性的真实,然而,电影企图触碰生命的底线,而最终发现原来人在最危急关头时,仍旧能展示光辉人性的表述。胡晴舫说﹕欲望是简单的,快乐却是复杂的。电影张力之凝塑,全在于几百万人的生命在二十四小时内可以化为乌有,原来建基于富商为牟取私利,堆砌电子废物飬养个人的欲望,高培德作为富商缩影,轻易说出:“淡定点儿,不要惊慌”快乐的本质就在个人欲望的膨胀,却牺牲了整个城市的想愿与将来。要毁灭一个城市很简单,只需断绝她的集体快乐,《焚城》的表层意义场在制造城市的空间绝望,然而最真实的隐喻其实在说城市快乐的失去。观塘、深水埗、太平山顶的灭绝,在电影视觉化地展现香港成为下一个切尔诺贝利,一百年里不再可能有人居住,我城曾经作为引以为傲的现代化之城,然而,荒原一瞬,无所谓价值,在没有快乐的年代,价值再也没有其本身的意义。不过,也不要如此绝望,电影告诉我们,在大灾难面前,人性与情义之角力到底一直存在,且完全没有止尽,无论是高官议事厅内、灾场混杂与困窘之间,人性最终不能战胜人情,甚或是,亲情原来是人性欲望最有力的对抗。
另一个视角看《焚城》,是电影的场面调度,所谓空间与时间的活化。那个名为铯137的伽马辐射源,电影不单止展示了这个由核分裂产生的核裂产物,原来细小的医疗用品可造成巨大的辐射扩散,特写运镜范伟立失手跌坠微细的小瓶,对比大爆炸能瞬间毁灭整个香港,空间与时间的捕捉令观众顿然屏息静气,无声的窒息感自电影扩散至剧院,微细的小瓶成了终极的空间符号,进入观众眼球,就像眼白白地看着自己的城市瞬间灰飞烟灭。可以说,过去没有看见过香港曾拍摄如此荷李活式的宏观场景,例如爆炸造成的桥面,集体疏散的浩大横切,当然有电子垃圾场的复杂场面堆叠,作品的存在语境既为独特,电子废物问题被推高至作为香港土生土长居民不能不关心的课题,也就是说《焚城》很值得所有香港居民进场观赏。电影演员的表现专业且高质。除了展示消防员的勇毅,真诚地还原消防员进火场的险峻,以市民生命盖过自身利益的大无畏牺牲精神,颇能触动观众神经。王丹妮脱离《梅艳芳》里的姿态,Fish也不是《毒舌大状》的锺念华,重新表演尤其眼神演绎的细致。何启华高水准演出,收放自如。嘉雯姐甚有惊喜。固然华仔担演一贯实力,莫文蔚诚如高官,所谓最好的演员,就是有能在电影中完全消失了自我。焚城具备时代意义与独特性,电影离不开商业大片的置换,在商业大片与探讨社会议题之间,《焚城》可说是社会与商业的电影融和,电影说白不是无从稽考,最终以Documentary的方式处理,冷静而深遂,除了还原人性之幽微,电影处理问题方式不单是解构香港,更有力地构连世界,原来卡尔古斯塔夫荣格所谓的集体无意识没有地域之别,却竟然如此普世,电影意识形态的展示,完全归功于电影巧思的提炼与创造。